莊坤良筆記

重返金門

1.

到金門參加會議，重返當年度過軍旅生活的戰地，也順便憑弔那一去不復回的青春歲月。

戰爭的聲音遠了，但古寧頭的老房子依舊在，北山洋房牆上的彈孔依然汨汨流著記憶的鮮血。

國共決戰的斷崖海灘，砲聲已停。海岸線上的軌條砦，變成天然的鮮蚵養殖場。採蚵的漁民把戰爭乾煎成和平，成一盤鮮美的蚵仔煎，齒縫留香，沒有戰爭的腥羶味道。

2.

盛夏向晚的海風呼呼吹著漫天彤雲。

面向廈門的廣播站，響起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歌聲撩起曾經有過的溫柔攻勢，和催動人心的和平呼喚。

現戰地鐘聲不再聞，悟江口夕照，金黃水岸的盡頭是廈門的山嵐，在雨後忽然乍現。就像分手的情人，遽到眼前，令人措手不及。

那麼虛幻，又那麼真確。

3.

重回陽宅大街，尋找那失落的坑道口。

那是青春記憶的入口。在鐵絲網後，在雜草叢中，在深邃的黑洞裡，曾把青春的激情壓抑，壓抑成一則兵變的故事。

寂寞的、深鎖的焦慮的海濤聲，在午夜的洞穴裡，一波波湧到，感情的翻騰，從未停止過。

歷史忽悠，在激烈的轉折變局裡，個人生命也被捲進其中，成為大時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管願意不願意，只能隨波逐流，迷失在意識分立的對抗中。

4.

在閩南的古宅民宿裡回到宋元明清。

文武金門，驕傲的傳統。

進士第人文朱熹古風依舊，將軍第保家衛鄉武風傳統。

寒風中看明華園總團來金門演出，就像那日聽見南管在古宅演出，

傳統是可以聽聞接觸的真實生活。

穿梭在後浦老街，百年藥鋪依然帶著濃濃的人情味，貞節牌坊依然高立在市場的喧嘩裡，有一種時光旅行的錯覺。

5.

到金門，總有幾分興奮和幾分不安。

興奮，因年輕歲月在此留下永恆的戳記。

不安，因不敢面對無法回顧的青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