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坤良筆記

                                              野百合

美術系的 黃 教授送我一本畫冊，名叫《台灣高見》。

他用彩筆把上高山所見，化作一幅幅精彩的台灣風景。

我對其中的〈台灣百合〉特別喜歡，也勾起一些回憶。

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在中學實習。天氣好的時候，從任教的國中，

可以看到海上飄渺的蘭嶼。那年春假，我單槍匹馬，拎個簡單的

背包行囊，搭小飛機，直奔蘭嶼。沒有多少規劃，只想到島上

去流浪個幾天，打發一個假期而已。我在蘭嶼國中落腳，留守的

年輕工友，隨手一指一間空教室，那就是我暫時的窩。學校方便，

有水有電有廁所，可以生活。我沒有特別計畫，白天到饅頭山海濱

和開元港口看海發呆，晚上和留守的工友以及來找他的朋友閒聊。

第二天起，很快地就和一票蘭嶼青年朋友打成一片。大家年紀相近，

一起彈吉他唱歌。我說著都市裡發生的事，他們告訴我蘭嶼在地的

故事。

        我們一起到朗島尋訪他們親友，到兵艦岩附近捉龍蝦，到漁人村

         落閒逛，去野銀採芋頭，到東清看落日。他們告訴我穿丁字褲的

         習俗，製作獨木舟的方法與意義，還有Anito鬼魂為什麼可怕。

         這幾天，我像是一名人類學的學生，懷著謙卑的心，努力去學習蘭嶼

         文化與風俗。拋棄漢文化的優越感，我看到蘭嶼文化的精彩。

假期匆匆即過。記得那天回台，從椰油村到機場的路上，

這幾天認識的朋友來送行，摩托車經過一處山壁，上頭開滿了

野百合，迎風搖曳，非常美麗。一位蘭嶼的女友停下車來，

爬到山壁上，挖了三棵野百合，說要送給我紀念這場

跨文化的友誼。

帶著幾分感動，回台後，把野百合栽在窗台上的小花盆裡。

花開了幾個星期，隨後謝了。我忙著其他的事，也忘了要澆水。

不久花就死了。兩三年後的某個春天，我偶然發現那原本枯死的

野百合球莖，居然又發起新芽來了。原來屋簷漏水，正好落在花盆裡。

得到雨水滋潤，那野百合又復活了起來。她的生命韌性很強，

可以蟄伏多年。

花開的時候，我又想起了那群在海島上的青春友人。

希望他們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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