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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研究與全球化:大城肇教授來訪後記


莊坤良


 


琉球大學的大城肇教授來台師大演講,陳炎輝和許光輝教授陪同來拜會國際事務處,商談兩校之間可能的合作。大城教授在琉球大學擔任經濟學教授,同時擔任日本島嶼研究學會會長。他的研究範圍涵蓋台灣島。他來過台灣數十趟,行腳遍及台灣本島、蘭嶼、綠島、小琉球、澎湖大小島嶼。他去過許多地方,比生長在台灣的我還要多。我笑著說:他比台灣人更台灣。


琉球在地緣上,和台灣的關係,其實比和日本本島更密切。今日沖繩由琉球、宮古、八重山三個群島為中心的六十多個島嶼組成。從宜蘭到離台灣最近的與那國島只有111公里。日據時代,有很多的台灣人移居石垣島,據說現在有些市場裡還可以聽到台語。


大城教授研究島嶼經濟學,我們的話題從島嶼國家到全球化,談興很高。全球化的效應之一就是傳統國家疆界的模糊化。因為資金、移民、企業,資訊,媒體等的跨國流動,抽象的的國族認同等「大」問題,反不若日常生活便利等「小」問題來得迫切。換言之,國家政權的自主性或獨立性等複雜問題,可以暫時「存而不論」,而顯鄰近城市或島嶼之間的相互來往聯繫,因為直接影響人民福祉,反而相對重要。傳統國家的建立是為創造人民福利,可惜,現代國家概念及其運作機制,在很多時候反而阻礙同一地緣下不同社群之間的來往。例如,石垣島居民與宜蘭人民的來往,必須取道日本東京,再飛台北,然後轉進宜蘭,原本111公里的旅程,可能變成4000公里。其荒謬性,不言而喻。同樣地,蘭嶼達悟族與菲律賓巴丹島的居民,具有同一血緣與語言。但是隸屬兩個不同的政治體制,從蘭嶼去菲律賓的,必須取道台北馬尼拉一樣,曠日廢時,同樣不可思議。


以地球村的角度來看,地理的鄰接性 (geographical proximity)應該超越政治的管轄權。鄰近或同一生活圈人民之間的權利應該受到重視。隨全球化的到來,傳統國家疆界,因人民之間的來往互動,逐漸鬆動。後國家時代,地緣政治(geopolitics)強調鄰近社群之間,居民因生活互動所形成的生命共同體關係。但這種生活圈的自然互動,仍有待種種政治力的鬆綁,才能促進跨國社群之間的互相來往,才能實踐地球村的理想。琉球與台灣的關係,正是這種地緣政治與想像共同體的再現。


台灣的人文地理環境與琉球的相似,歷史淵源深厚。自然環境也是相似,很多的植物兩地都相同。區域合作可以超越國家由上而下的規範,全球化讓我們思考回到人性自然的交流合作。有這樣的認知,台師大願與琉球大學合作,在生物研究、環境教育、列島地理研究等領域,共同合作。


…………


台師大的主要建築物,很多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1926年建的禮堂,現為三級古蹟,學校很多重要的活動仍在此舉辦,這是活的古蹟,是師大人的得天獨厚的驕傲。大城肇教授離去前,看到師大二進大樓的門檻上有日本焦葉同學會贈送給母校台師大的時鐘一只,我向他解釋由來。焦葉同學會是日據時代在本校唸書的日本人所組成的同學會,這些人已經都上了年紀,經常組團回來看看自己成長的地方。是懷舊,也是感恩,這一份土地的因緣,讓他們在此地共度青春年少。這兒的一草一木都記載著他們的歡笑與淚水。這份濃濃的感情化作淚流滿面的土地認同。校慶時,看到他們老邁的身軀,在校園內尋找兒時記憶,臉上掛著喜悅,像小孩們般興奮。有人撫摸著建物的石牆,也許睹物思情,淚水潸潸,叫人動容。這種生命真情的悸動,是人性最純然的表現。青春無價,但政治無情,讓他們走過這樣一段苦澀的歲月。我當然沒有忘記日本對台灣殖民的殘酷史實,但戰爭下的一般百姓,尤其是學童,何其無辜,他們沒有選擇,被捲入戰爭。我們何其幸運,沒有經歷砲火歲月的洗禮。和平得來不易,只是今日我們似乎把它視為理所當然。


因戰爭所帶來的仇恨,不容易釋懷,是人性,但需要釋懷,也是人性。


        改朝換代,是人為的政治變遷。但建築物無辜,從土地觀點出發,它們記錄著世代人在這片土地上的行為動作。在國族主義高漲的年代,有人主張摧毀不同朝代所留下的建築,那是對歷史的無知與粗暴。這土地上發生的事,不管好壞,皆是我們共同的歷史遺產。可以珍惜,可以警惕,用不著任意搗毀。


        政治紛擾,掩蓋了人們追求和平幸福的共通性。少用政治來看事情,回歸人性,我們才能找到共同的語言,和平才有希望。


2007/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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