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坤良筆記

（莊坤良 攝於金門金城模範街）

（莊坤良 攝於山后民俗村）

金門懷舊

年輕時到金門服役，一大群大專兵，從高雄港搭軍艦在海上晃了一整天，才到料羅灣。那是個月圓的晚上，幾個隊上兄弟，圍在船上一角，有一言沒一言地搭著話，試圖互相慰藉那前途不可知的茫然與焦慮。看著皎潔的月光灑落在靜謐的夜裡，無心欣賞，反是不安的心情寫在臉上。隨著海上的月亮在波浪中搖搖晃晃，我的心卻是波濤洶湧，一種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失落感，強烈地啃噬一顆孤獨脆弱的心。

        船到港口，各自被領回部隊。金門的戰地生涯，就此展開。我被分發到營部，當文書工作。因作戰官生病，還破紀錄以二兵代理作戰官，一直到我退伍為止。軍旅生活匆匆，行軍、出操、演習、移防，二年一晃即過。但青春歲月，也在金門留下深刻的戳記，事隔多年，記憶依然鮮活。

        去年有機會到金門公出，出發前還興奮了好幾天，睡不好，做了好些彷彿還在金門服役的夢。還真有一絲近鄉情怯的感動。辦完公事，請他們帶我到島上繞一圈，以了一番「返鄉」的心願。

        金門變了。據說駐軍只有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我到「陽宅」這個常在夢中出現的小村子，曾是是阿兵哥常去看電影、洗熱水澡、吃冰果、打撞球、買貢糖的地方，現在十室九空，一片蕭條。走在小巷里，依稀見到當年二十出頭的我，那個憂鬱年少的生命，曾經僵在這裡，等待出路。我在村字裡打轉，歸來是個十足的陌生人，懷舊的愁緒，在村裡老人質疑的眼神中，消散一空。走！不再回頭，那年輕的歲月，已經過了。

        去山后看那些老房子吧！猶記得當年那一片破落的大宅院，有一種高貴的失落感，總叫那年輕的心，興發懷古愁緒。這次再看到山后古厝群，整修過的古蹟，一片華麗，不見當年「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的殘缺之美，那「烏衣巷口夕陽斜」的古調，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懷舊注定要失落，收拾情緒，去金城去看看現代的金門。不再有戰鬥的氣息，街上的小店，有著台灣小鎮的規模與類似面貌，徒有一分索然的遺憾。正覺無趣，突然在街面看到一家小酒館，門上對聯，倒是有趣：

金門廈門門對門

大砲小砲砲打砲

橫批：毋望再莒。

這是平民百姓的心聲。戰爭遠去，和平還是最人性的。讓砲聲不再，讓門對門開放，讓「莒」的情結，不再發生。

……..

兩岸的政治，急遽改變。金門不再是戰地，「小三通」帶來海峽兩岸之間的交流。馬山最前線，現在是觀光第一線。從碉堡射口望出去，對岸的漁船穿梭在小島嶼之間，藍色大山為遠景，倒是漁家樂，一片海上風光，美極了。希望兩岸人民，和平相處，直到永遠。（莊坤良 2007.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