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咖啡
西風壓過東風，在台灣，喝咖啡比喝茶的地方多，而且咖啡廳的設計，
多元發展，各有特色。有的走國際路線，有的走本土風。但不論何種路線，
大都精心營造一個舒服的空間，提供喝咖啡最大的附加價值。
當然也不忘了在店名的選取上，用盡心思，出奇制勝，贏取眾人注目。
清明回鄉掃墓，和友人去誠品書局對面的「如果」咖啡小坐。
午後微燻的四月風，非常適合談天敘舊喝咖啡。
「如果」的庭園設計，令人驚豔。
入門的地方，有個小庭，樹上掛著蘭花和報歲蘭，
粉紅的花，垂落如穗，襯著綠色的圍籬，看起來色彩協調，賞心悅目。
站在入口的小平台，轉身回頭看，院子裡的白色的帳棚，
阿拉伯風，也有西洋貴族上流社會的休閒品味。
主建物牆上的彩繪，也見巧思。
鮮豔的水果圖案，配上貓為主題，傳達慵懶、疏鬆、解放的想像。
入口左邊有個小池塘，綠柳椰影，水面銀光，
幾朵睡蓮荷葉，給小池子點睛，帶來生氣。
樹下的吊椅，可以搖夢，搖到記憶深處的夢鄉。
咖啡屋的主人，想來也是藝術中人。兩手巧思，一張石桌，
木頭當圍籬，幾片原木拼貼，就是很有質感的椅子。
點了一杯黃金曼特寧咖啡，一盤鬆餅。
春風徐徐，味蕾開了，咖啡特別香醇。
友人的談話，充滿回憶。青春的歲月，
伴著咖啡，一幕一幕又回到眼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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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依然言談幽默風趣，但笑談中，有著淡淡的愁思。
因為生命的成長總是悲喜交歡，歲月的流逝總是有著些許
無可奈何的遺憾。
像那佛洛斯特的「未擇之路」（The Road not Taken），
選擇之後，只能勇往直前，讓無盡憾事，留給無盡人生歲月。
生命弔詭，愛爾蘭劇作家貝克特說: I can’t go on; I must go on.
僵局人生，責任使然，讓我們繼續往前走下去。歲月留下軌跡，
青絲染上淡淡的白雪。此刻雖未度過萬重山，但高峰已過，
下山的心情，是歡樂中夾著哀傷，是含著眼淚帶著微笑。
佛洛斯特的詩Stopping by the woods in a Snowy Evening，
說雪夜樹林中趕路的馬兒，停下來，靜聽松風。但是旅途還長，
還需趕路，不能久停，因為還有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正是這樣的心境。
接近可以談退休的年紀，期待中也有不安。新的開始，
第二章，能不能重頭來？
人生憾事，總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只是年輕的我們，哪來的智慧，可以預見今日種種？
人生逆旅，惆悵不必，唯有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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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咖啡屋的一角，抬頭看來此尋夢的客人。
有年輕的情侶，有落單的旅人，有中年的伴侶，
還有獨坐一角的資深公民。
「如果」在英文裡是假設法：它可以是未來有可能的假設，
可以是和現在事實相反的假設，可以是和過去事實相反的假設。
「如果」是時間的錯亂。
「如果」是想像的風暴。
「如果」飽含不確定性，讓想像成為真實，真實成為想像。。
「如果」叫一切的可能成為不可能，不可能成為可能。
「如果」嘲弄命運，讓生命的演出，逸出常軌。
「如果」使圓滿留下缺口，把殘缺變美麗，
讓幸福成為流逝在風中的喟嘆。
「如果」打翻生命的調色盤，讓人生的彩繪，
充滿隨機變異的機趣，與伴為而來的狂喜與遺憾。
「如果」是個空間的交會點，旅人在此邂逅，然後各奔東西。
「如果」營造浪漫氛圍，水池披睡蓮，吊椅蘭花海，
春風咖啡香，解放人的思緒。
青春的伴侶，夢想著未來的璀璨人生風景。
落單的旅人，品味寂寞。一杯咖啡，苦澀人生。
中年的伴侶，心中盤算著無盡的「如果」，
過去、現在、未來揪結成一團濃濃的憂鬱。
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帶有幾分滄桑。
資深公民臉上的風霜，渡過千帆皆不是，唯有啞然失聲。
就像海明威就在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中所描繪的老年人，
守著一絲光線的溫暖，與年輕的世界，
劃下一道生命認知不可跨越的鴻溝。
「如果」是個最不穩定的詞彙，所有的可能與不可能，
想像與真實，期望與落差，狂喜與悲絕，淚水與笑語，
都在無以逆轉的時光流逝中，轉成輕輕的嘆息。
來一杯「如果」，人生若許！
(kun-liang Chuang, 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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