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坤良筆記

一碗茶的古風

莊坤良

隨著現代化國際化的腳步加劇，老台北正快速在消失。但消失的不只是有形的建築物，更多的是無形的文化傳統，甚至於是人文情懷。

那日午後，走在泰順家的小巷，看見一扇半開的鐵門口，擺了一張圓形板凳，上頭放著一支茶壺和一個瓷碗。午後斜陽，照在茶壺上，光影參半，襯著門內的暗影背景，宛如一張靜物油畫，充滿懷舊古風，透露著人間溫暖。

奉茶原是農村社會裡，最溫情的一個小善舉。小村人家，在大樹下或鄉村路口，擺上一壺茶水，給過往的行旅解渴，帶來仲夏酷暑裡的清涼。奉茶的人面帶行善的微笑，喝茶的人心存感激。這一施一受，聯繫著個人與他者之間一種微妙的人世情懷，觸動人心的是，那絲對陌生他者的純粹關懷，那種將心比心的最樸質表現。

這種鄉村一景，早已隨著資本社會追求個人自體發展的改變，已然絕跡。那日在都市一隅中驚見，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在世道人心不古之際，更覺彌足溫馨。那日後，每每走過小巷，都會看都瞧那茶壺一眼。幾次還看到一位滿頭白髮，身子清瘦的老人家，在茶壺裡加水。同樣的陽光下，他的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

隔了一陣子，那戶人家門口，搭起帳子，掛出「忌中」兩字，聽里長說，老先生走了。出殯後，奉茶的板凳也收了起來，小巷裡又少了一片風景。（2007/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