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聲的「適合」哲學
到梧棲去參訪專門生產高級喇叭的雅瑟（USHER）音響公司。這是一間堪稱「台灣之光」的獨特公司，他們的產品技術領先全球，真的是「叫我第一名」。在台中港附近，進了公司大廳，就有幾件古董音響的展示。最早的留聲機，造型優美的大喇叭依然撫媚，老發明仍然可以發出音響。另一件老物件也非常迷人，黑膠轉盤，別具歷史感。從木頭音箱發出的音樂，雖樸素但鮮活，靜靜聆聽，彷彿時光倒轉，回到30年代的巴黎或上海，重現當年的生活流行品味。
雅瑟的蔡董事長沒有大老闆的傲氣架勢，反而態度謙和，平易近人。我們坐在設備完善的影音室裡聽他介紹他的事業，分享他的工作經驗及他對生命的態度。從電聲的歷史發展到如何挑選音響，他給我們上了一堂精彩的電聲人生課。
他說他高工畢業，不會英語，但是他的產品會說國際語言，受到世界各國愛樂人士的主動推薦與肯定。他在技術創新上的領先，為台灣爭取了許多掌聲。
有關技術層次的討論我是外行，但蔡董對音響好壞的說法，則給我很大的啟示。
蔡董說音響和吃飯有關。我一時無法會意。
他說音響不是貴就是好，就像好吃的東西不一定貴。好的料理，不外選用當季新鮮健康的食材，良好的烹調火候控制，最重要的是還要有老饕味。也就是，我們品嚐美食時，酸甜苦辣各有擁護，但只要合自己胃口的即是好。當然喜好美食，可培養品味，能分辨優劣，久了自然變老饕。
人有五種感官來感受外在的世界。一般而言，人對視覺、味覺、觸覺、嗅覺的判斷比較敏銳，但對聽力的感受相對遲鈍，不辨五音的人多。人之耳朵缺少訓練，有待琢磨的人甚多。但多聽常聽認真學，也可提高鑑賞品味。
他說買音響要打破貴就是好的迷思。聲音好壞不完全由音響決定。他說機器無法完全再現原音，播出的聲音會受到接受環境的折射反射影響無法完全真實。其實，聲音的好壞，環境佔七成因素，音響本身只佔三成。整組音響裡，喇叭又佔七成影響。因此，各人喜好與環境的營造就變得關鍵。與其執著於音響的價錢高低，不如檢視自己的個性，與關心播放音響的環境。
另一個觀點也有趣。我們對聲音的「求真」，也有幾分迷思。事實上，每個音箱在不同的環境，都會創造出不同的音響。但也因為有差異，才有個性美。換言之，音響的「傳真」必然伴隨著「失真」，失真造就個性與品味。至於如何「控制」失真，那就是藝術/技術的表現了。
「失真」之必要，如畫作。畫家對所有「真實」的描繪，都只能存在於「接近」真實的過程中，而無法完全再現心中的理想。但這些不完美，也同時開啟美學品味的多元面貌。
「失真」也表現在多數女性的化妝上。女性求美，日日化妝，把自己裝扮成「不是」原來的自己。如此日日失真，但卻日日美。當然天天讚美愛人美麗，也是失真，但也一樣受用。
說了一堆離題的話，言歸正傳，買音響就買自己聽來舒服的，吃東西就挑合自己口味的。沒有好壞，只有「適合」的問題。
「適合」是個大學問。找到適合自己的人生定位，尋找適合自己的伴侶，發掘適合自己的工作，開創適合自己的志業，以最舒適的方式來回應自己的本性，自然安心。所以「適合」即心定，人世風景自然美麗。不迷失於世俗的比較，幸福感也就源源而來。
參觀結束，董事長夫人親自下廚辦桌，請大家享用美食。一道道佳餚，高潮迭起，讚嘆聲不絕。就像蔡董播放的音樂，忽而「萬馬奔騰」，忽而「潺潺流水」，真是「天上人間」。
（莊坤良, Kunliang Chuang 2014.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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